冷青堂缓缓的睁开眼睛,白蒙蒙的视野前兀然涌来许多张人脸。 “哎呀,醒了醒了!” “可算是醒了啊,督主!” 冷青堂手扶昏沉沉的头颅,并不知时辰,被几人搀扶住起身。 看看他们,又看看四周。 “我们这是在哪?” 冷青堂凝神看向石磊,诧异的问。 熟悉的人们,却是不知名的所在。 “回督主,咱们都在索罗殿下的大船上!” 七挡头石磊伏在床头嗓音激动,双手拼命揉着湿红的眼眶,喜极而泣。 那场人为的海难就发生在一天以前,本以为大限将至,不想就在最绝望的时刻绝处逢生,难怪他这从不在人前落泪的青年,也会当着督主、当着同僚的面失声痛哭起来。 焦灼的目光在十几张面孔间寻觅反复,冷青堂忽而一怔。 眸色渐渐暗沉,他变得有气无力: “文龙…文龙何在?” 气氛顿时变了许多。 众人低头的低头,抽噎的抽噎,俱沉溺在无以言喻的悲痛当中。 石磊别过头去,将哀恸的情绪勉强压下才正回身来,扬面望向督主,泪迹闪闪道: “彼时总旗大人被浪头打中,人就再没上来过。督主,海难那时我们被乌丹国三王子的船队救下,可一万多弟兄,活着上船的仅有五百余……” 冷青堂僵在床上,那种万丈高楼骤然踩空的感觉,使他的心跳猛然间剧烈起来。 他对暴雨夜的那场海难记忆深刻。 那时候,他与手下们登上龙舟以后,被一个巨浪打沉在海中。 他在海水中拼命挣扎,被沉重的窒息感快要夺去全部意识。 最关键之时,他被锦衣卫总旗刘文龙救起。 疲惫的他被总旗大人紧揽着,艰难往海面上游。 出海的那刻雨势明显小多了。 他们寻到半只破碎的龙舟遗骸,刚爬上去,便见总旗一个猛子扎进海里,又急着赶去救起其他同僚。 之后一个浪头掀过去,海面上就再没能见到总旗大人的身影。 冷青堂当即失声大喊,昏了过去。 阖目坐在床头,他的鼻翼翕动,颤颤的五指紧紧攥牢被角,黑压压的长睫凝起一层水雾。 心痛到极点! 到底是他低估了宸王华南信的狠毒,没想到对方还未成功得到剩下那一半的玉玺,便急着要派人取下他的性命了。 可叹他的手下们,跟随他一路千里迢迢远赴南疆,为国家、为百姓而战,与安国、与埌军、与渤库军队经历大大小小近百余场战役,死在战场上的人数虽不算多,到头来反而都被自己人加害了性命! 有人推门而入,清朗而熟悉的声音急急响起来: “冷督主已经醒了吗?快让我见见——” 说话间簇拥的人群被拨向两边,火红的身影匆匆扑至床头。 冷青堂霎时眸光一凝,情不自禁的拉住他,唤道: “玄矶?!” “你醒了,身子感觉怎样?”另一个声音,是陆浅歌的。 冷青堂看看他,又看看陪在他身边的素衣女孩,竟然是四公主华南季艳。 冷青堂神现惊疑,一时半刻无法理解。 这素日里没有多少关联的三人,如今为何都跑到一起来了? 陆浅歌俯身,与冷青堂四目相对,仔细看看他血丝密布的两眼,问: “你的眼睛没事吧,有没有辣痛的感觉?在海水里泡久了就是这样,等会儿我吩咐人伺候你好好将洗将洗。” “哦,不碍事……” 冷青堂扯起衣袖蘸蘸眼睛,随口答一句。 陆浅歌直起身板,点了点头,随后看向两侧: “既然你们的督主大人已无大碍,大伙别围在这儿了,快快各自回去休养吧。” 冷青堂知陆浅歌该是有话要对他讲,于是劝慰大伙道: “本督并无大碍,无需担心,都散了吧。” 手下纷纷告辞。 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你们是如何相遇的?” 门被最后一个走出的番卫带上以后,静了静,冷青堂就迫不及待的问这三人。 陆浅歌眉心微微拧起,表情局促。旁边,华南季艳的小手时不时推推他,似在催他做些什么。 陆浅歌五官紧绷须臾,倏然深吸一口气,像是终于横下一条心来,话出口时却是声细如蚊子振翅: “……舅父……” “?” 冷青堂疑惑的歪头看着他,显然没有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? 陆浅歌面色薄红有些尴尬,剑眉弹了两弹,嗓音猛的提高了好几度: “舅父!” 冷青堂一时凤目张大,头脑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。 这性情一向傲娇的小王子,居然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吗? 床头,玉玄矶容色幽冷,无奈的摇了摇头,华南季艳一旁只顾吃吃的笑,这些都让陆浅歌显得更加窘迫。 他紧抿了嘴唇,脸色大红,急得脊背直冒热汗。憋屈了好一刻,才道: “舅父,我母妃早已收到您的手书,将以往之事告诉我了。您是她的九弟,自然也是我的、我的亲舅父!” 冷青堂听得明明白白,难怪方才自己的手下们都对陆浅歌直呼“索罗殿m.SongyUaNrc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