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问这话的时候,就像跟说今晚吃什么一样, 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 沈屹西闻言垂下眼皮, 看了眼她低埋的脑袋。 路无坷问这话却似乎不是要他回答的, 她兀自说着:“连奶奶都说过, 如果早点带我去看医生, 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。” “下午去是因为这事儿?” 她点点头。 沈屹西声音从胸腔轻震而出:“所以呢,你觉得自己有错?” 路无坷沉默半晌,轻摇了摇头:“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,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去看医生。” 沈屹西深吸了一口气:“那今儿下午怎么回事?你是跑那儿跟心理医生喝茶去了。” 路无坷很诚实:“去看病,大家都说我有问题,不是吗?” “路无坷,这不像你。” 她应该是有自己主见的,从来都不会因旁人动摇的。 沈屹西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,路无坷想。 “所以我那心理医生白看了。”她跟他说。 过会儿她开了口:“沈屹西,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” 莫名的,沈屹西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,很委屈。 像个不能被所有人理解的小孩。 他伸手把她扣紧了。 “沈屹西,真的是我的错么?” 她没有在血腥又无辜的暴力里变得怯懦又绝望,反倒逆向生长让仇恨扎根在了身体里,她只不过无意中选择了一种方式生活。 但这些她从来都没开口提过,包括奶奶,只要奶奶不问,她就不会说。 一把骨头在仇恨里泡了几年,从少女到如今,怎么可能不滋生出病态和偏激,而等她想坦然放下了,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却再也去不掉了。 她不是神,她没做到原谅。 突然的,沈屹西肩上渗上了点凉意。 “我以为一报还一报就能好过了,可是没有。” 路无坷眼睛紧紧压在他肩膀上:“沈屹西,对不起,我没有放下。” 沈屹西很少见到路无坷哭,除了在床上,平时基本见不着她哭。 路无坷环在他脖子上的手松开了,搂上了他的腰,整个人埋进了他怀里。 沈屹西听不得她哭,看着镜子里她那难得无助的背影,抱着她的手勒紧了几分,他唇碰了碰她发顶。 他也亲历过那场车祸,正是因为他也亲眼见过,所以他清楚那场车祸对路无坷影响有多大。 正是因为理解,所以这五年来,沈屹西从来没去她面前找过她。 就是想让她自己想通了再回来。 说来也奇怪,当年的沈屹西明明不认识路无坷,可却一直记得那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身影。 那时候她应该还没长开,校服套在她身上肥大又宽松,小小一只。 当年路无坷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。 世界观都还没成形,就狠狠被血腥拦腰截断。 别的小孩世界色彩斑斓,而她的只有红色和黑色。 两个对孩子来说单调又残忍的颜色,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,她手里的画笔只能画出血腥和黑暗两种颜色。 她从来不给人看,藏得严严实实的,转身能给人一幅色彩缤纷又规规矩矩的图画。 讨厌害死母亲的那个人成了路无坷的呼吸。 那个人做错的事,为什么她要去原谅,她试过了。 可她原谅不了。 “我知道自己没好之前不能来找你,也知道你会生气。” 路无坷知道她在什么都还没放下的情况下回来,沈屹西心里肯定有气。 “可我——” 她终于肯软下性子,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摊开在他面前,哭得声音哽咽。 “就是想你了。” 路无坷从没跟沈屹西说过这句话,沈屹西有一瞬怔愣。 她下巴靠在沈屹西肩上,手捂着眼睛:“我做了个梦,梦见你跟我说回来。” 所以她就回m.SOnGYuaNrC.cOM